吉龙云家|战艾滋,杭州时间无多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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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杭州实际感染人数超过2500人 ■绝大多数不知身在何处 ■正从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扩散 ■相对容易控制的窗口时间只有2~4年

艾滋病已经夺走千百万人的生命,现在正向我们步步进逼。今年,首次在杭州籍孕妇产前检查中发现一例HIV感染者,其丈夫HIV抗体检测也呈阳性;同样是在今年,义务献血者的筛选中,发现也有艾滋病毒感染者。8月24日,杭州市有关部门宣称:杭州市艾滋病已从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扩散,据专家估计,实际感染人数估计已超过2500多人。

这是一个危险信号。长久以来,艾滋病现状是一个谜,而现在,这个谜正慢慢向人们敞开,毕竟期待好运降临和空洞的道德说教毫无意义,在对抗艾滋病的战斗中,最终的胜利,只属于敢于直面事实并积极行动的人们。

目击和调查

什么人会自动检测HIV?

8月24日,杭州市向社会作出的承诺之一是:设立艾滋病性病咨询电话(杭州市区为85066630),对自愿检测艾滋病的实行免费咨询和检测。

8月26日,杭州市疾病控制预防中心。一位工作人员正在打印“HIV自愿检测者咨询登记表”,这是他们为承诺正在做的事情之一。登记表要求检测者留下家庭住址和电话,但这么多年来,疾控中心发现,对自己有怀疑的初筛检测者名字往往是假的,有的电话住址也不真实。他们常常有非常沉重的心理压力。杭州市艾滋病性病防治所所长邓晶说:他们100%不愿接触媒体。

来此检测HIV,从护士取血到化验报告出来,据说要隔3至4天,如果HIV是阳性,这还要到省疾病控制预防中心再去检测,等待确诊。

要求检测的人都非常紧张。一位工作人员说:“有的人检测时老是问,得艾滋病是不是会死?一旦结果是阴性,转身还是放纵自己。”

8月27日上午9点多,走进杭州市第六人民医院性病艾滋病门诊,里面的病人并不太多。只见大厅的一角有一些关于艾滋病的防治常识,提醒记者,这里还是浙江“关爱家园”(一个专门针对艾滋病防治的项目)的基地。

副主任医师时代强是这个门诊部及浙江“关爱家园”项目的负责人。在他小小的办公室一角放着的一部电话,就是防艾热线。“关爱家园”开办两年多来,这部热线接听了近千人次的艾滋病咨询,为浙江省的防艾立下了汗马功劳。而自从杭州市发现今年首例发廊女感染爱滋病的消息传出后,这部热线这几天骤然升温,每天都要响起十几次。

但是,自愿上门来作艾滋病检测的人并不多,门诊部去年接受自愿检测的不过十几人,今年也没有明显增多。时代强告诉我们,一般艾滋病患者都是在住院验血及强制性检测时验出的。自愿检测的反而是一些患了“恐艾症”的人,检测出来往往没事。

现状和危机

危险信号缘何此时发布?

毒品、性和死亡:这是艾滋病在人群中走过的共同道路。静脉吸毒者和性交易提供者最早受艾滋病毒侵袭,他们是最典型的高危人群。他们中的一些人,通过多伴侣的性关系,特别是性关系买卖,艾滋病从高危人群向普通人群渗透。

目前的杭州,政府刚刚宣布它正处于这个患病率逐年攀升,面临大面积爆发的危险地带。

1985年,杭州市发现第一例艾滋病毒感染者,此后逐年增加。截止2003年底,杭州市共检测出艾滋病毒感染者和发病者191人,死亡13人。今年以来,增长幅度更快,统计至今年上半年,共检测出50个艾滋病毒感染者和发病者,比去年同期上升了57%。因为它的势头很猛,杭州市卫生局副局长王明法坦言:“如果控制不住,将是全社会的灾难,我们感到压力很大。”

在杭州,另一个明显的变化是,去年以前检测出的艾滋病毒感染者,绝大多数是外来人口,少有本地人士。但从去年以来,本地人口显著增加,今年还首次在一位本地孕妇的产前检查中,发现感染了艾滋病毒。她的丈夫HIV抗体也为阳性。这使政府有关部门极为震惊。

更为严峻的是:艾滋病传播途径和结构正在变化。感染者以前主要以吸毒人员为主,大约占70%,性行为不洁者占10%,后一个数字在杭州大约是8%。进入2003年,杭州市的检测发现,感染者中吸毒比例下降,从70%减至51%,性行为不洁的上升到17.3%,这还是有据可查的,其他感染情况不明的占18%,专家估计,通过性行为传播的感染应该在30%以上。

“你知道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扩散,蔓延最快的因素是什么?就是不洁的性行为。”王明法说。和吸毒人员的相对固定比较,这类人群数量多,看不见、摸不着,很难辨别,危害巨大。

这一切说明:杭州正处于控制艾滋病蔓延的关键时刻。刻不容缓,时不我待,政府在此时拉响红色警报。

行动和意识

“窗口机会”谁来抓住?

中国著名的艾滋病政策研究专家景军有一个说法,当艾滋病从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扩散时,相对容易控制的时间只有2~4年。这就是一个“窗口机会”。

“这个机会过去了,就永远不会再来。”8月27日,杭州市的艾滋病专家和景军众口一词。

从1985年到2004年上半年,9年多时间,杭州登记在册的HIV感染者共241名。这之中,病毒经过性传播的比例不断增长,从1995年的5.5%到2002年底的10.9%。这一比例仍处在上升态势。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,更为可怕和令人担忧的是:HIV感染者大部分还在“地下”,更多人因为害怕而不敢到医疗机构检测。

杭州市卫生局副局长王明法说:“发现和确认感染者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之一。感染者的大头在外面,他可能是一个感染者,但是他自己不知道,周围的人也不知道。”

杭州现有艾滋病毒感染者约2500人,但登记在案的只有241人,约占9.6%。艾滋病毒的潜伏期长达8至12年,在感染者显示出病症之前,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不知不觉感染别人或者被别人感染。

杭州市疾病控制中心邓晶说:“我们这里确诊的病毒携带者,我们调查、研究、跟踪。一段时间以后,有的人会突然失去联系,再也找不到他。”

市卫生局王明法副局长坦陈:“这就是我们最为头痛的问题。”一方面,有的携带者失去联系地址,无法得到疾病控制中心的及时监管;另一方面,携带者没有发病时,仍然生活在社会的各个层面,正常地工作、正常地生活、正常地学习;那些政府已知确认的病毒携带者,发病时可以及时得到药品治疗,政府还给他们提供支持、关爱,但这些人更要注意道德自律,避免将病毒传播给别的人。

王明法认为,对HIV的干预,既要政府参与,又要有民间行为。

困难和障碍 

经费不足谁来解决?

共识和信心,是解决艾滋病这类公共危机的法宝。

8月24日,面对“艾滋病已从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扩散”的严峻形势,杭州市政府近期准备设立两个免费检测点。市区设在疾病控制预防中心,另一个点放在市郊的萧山。目前已经发病的病人,杭州市第六人民医院是惟一的收治点,吸毒感染艾滋病者,被公安部门羁押的,也在市六院治疗,而已被判刑的犯人,则在青春医院接受治疗。美沙酮替代治疗点准备设立1至2处,正在等待公安部的批复。政府的目标是在2010年,把艾滋病感染人数控制在1万人以内。

但是——“我们面临的困难依然很大。”作为政府防治协调小组成员的王明法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。

两个老问题困扰着所有从业人员。一个是社会民众对艾滋病的防治意识缺乏。另一个是艾滋病防治机构和专业人员缺少。最为头痛的是经费不足。

市疾病控制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说:“政府免费检测的承诺是作出了,可每次初筛50元左右的费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。”

免费检测费用在整个艾滋病的防治中,还只是一个小数目。仅从卫生部门的预算来看,杭州市区大约需要200万元至300万元,而现在实际上到位的只有几十万元,缺口非常大。怎么办?“市政府给一点,卫生部门再出一点。”王明法无奈地说。

疑惑和两难

社会问题如何安全化?

当吸毒和性传播成为艾滋病蔓延的主要途径,对这一传播链条关节点的干预,就成为不得不面对的任务。从打击“贩毒吸毒”、“卖淫嫖娼”到直面吸毒人员和性工作者,政府究竟该如何行事?这的确是一个“两难”的选择和挑战。

这一次,杭州市采取的防艾措施中,要求宾馆饭店放置安全套、对吸毒人员采取美沙酮替代疗法,这都是过去没有采取过的措施。

王明法说,从世界经验看,安全套在预防艾滋病上是十分有效的途径。公安部门在打击“卖淫嫖娼”时,如果在发廊和娱乐场所放置安全套,安全套会成为他们从事非法行为的“旁证”。所以娱乐场所和宾馆饭店对这一防艾措施,落实起来有一定的难度。“公安部门是在执法,我们有我们的出发点,两者不是矛盾的。但防治艾滋病,需要全社会共同的努力,更需要公安部门的大力支持。”

虽为中国的法律禁止,但卖淫、嫖娼、吸毒等违法犯罪行为,现实中的确存在。对艾滋病防治而言,“接受现实存在的社会问题,应该考虑如何将社会问题安全化,从而降低对人、对社会的伤害。”浙江大学余康涛博士说:“这是人道的,并且是着眼于未来,有长远意义的事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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